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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上新衣了,故宫

发布时间:2019-03-06 19:27:55

  中国服装界最近多了一位新设计师。

  他入行的时间很短、设计作品不多、没有获得过任何服装界的奖项,更不用说在刚刚结束的四大时装周中露脸。但有趣的是,认识他的人遍布各行各业、甚至当外国人谈起中国时,也少不了要提到他的名字。

  在他身上,你也可以看到数不清的灵感在闪闪发光,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中国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并执着于用设计讲述埋藏在时间里的故事,他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故宫。

  把故宫称为设计师并不为过。

  近日,故宫下属合作企业、北京故宫宫廷文化发展公司与全球设计师平台ICY合作,发起了名为“吉服回潮”的传统服饰文化复兴行动。

  该项目共有AWAYLEE李薇、密扇旗下百戏局、MENG HUITING、QDO和5MIN五个中国设计师品牌参与,在180多万件故宫文物授权中选择了《清明上河图》、郎世宁的《花鸟图》、《海错图》等五件文物为灵感,设计了“上河安福”、“花筑盛世”、“绫绣如意”、“海错祥瑞”和“酒歌长乐”五个时装系列。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吉”是好运的象征。吉服在古代,尤其是清朝,主要由皇室成员在重大吉庆节日、筵宴,以及祭祀主体活动前后的序幕与尾声阶段穿着,也被称为“嘉服”、“盛服”、“彩服”、“花衣”。

  但“吉服”之所以能够被选为这次的合作主题,在此次“吉服回潮”中负责设计师合作的全球设计师平台ICY创始人顾莹樱看来,是一件非常巧的事情。

  “我们并不是一开始就了解吉服这个概念的。” 顾莹樱在接受界面时尚采访时坦言道,在确立与北京故宫宫廷文化的合作之后,她和她的团队一直在中国古代历史记载中寻找可以在现代社会重新演绎的服饰文化,最终从清代的朝服、吉服、常服、行服等皇室服装中选择了“吉服”这一类别。

  这是很讨巧的一种选择。

  一方面,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吉”与好运挂钩,在中国人的思想中,从古至今对运气都有着极其特殊的感情色彩,“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在讲经济寒冬,选择‘吉服’也是借用了它所包含的这个寓意。” 顾莹樱补充道。而另一方面,随着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加快,当下的消费者很难有耐心去深究一些比较难理解的文化点,在故宫概念的应用上,太过于沉重的文化点反而不如更有趣、且浅显易懂的东西利于传播。

  然而,确定了“吉服”的概念,要想从180多万藏品中挑选可以用于现代吉服中的元素,并且将中国传统的东方美学具像化,挑战才刚刚开始。

  作为负责该项目设计和生产的主要成员,ICY在最开始并没有直接指定设计师人选,而是选择思考如何从整体出发对故宫元素进行演绎,并依此挑选了一个理解中国东方美学、包含了从资深到新锐、从潮流到古典的多维度的设计师组合。

  拥有故宫元素使用权的北京故宫宫廷文化发展公司对界面时尚回忆道,在此次产品设计之前,他们的团队与设计师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于产品的策划和故宫元素开发方面的讨论,希望尽可能在设计师了解故宫的宫廷文化的基础上根据每个设计师的设计风格进行赋能,让设计师选择自己感兴趣并且能够理解的文化方面进行设计。

  冲突之下的创新

  但仅仅把故宫元素与时尚产品做简单结合是不够的。

  在使用故宫元素开发产品的初期,很多合作者往往会采用直接将故宫的元素原封不动贴到产品上的模式。“他们没有去深挖故宫藏品文化底蕴后再进行创新的一个过程,做出来的东西更偏向于普通的故宫纪念品,”在“吉服回潮”活动中负责故宫元素授权的北京故宫宫廷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马锡源接受界面时尚采访时表示,“服装是我们主打的生活方式品类中很重要的一个类别,我们需要去跟整个服饰行业的市场去竞争,从价位、审美再到文化底蕴方面,都需要有自己的差异化。”

  她表示,北京故宫宫廷文化发展公司从2015年开始将故宫的元素引入市场后,先后开发了一系列的文创、配饰以及珠宝首饰产品,但很少会将故宫的某个元素直接赋予给某样产品去讲故事。“要想与年轻人的审美和格局相关联,就必须用不同的设计手法重新演绎文化概念。”

  “吉服回潮”亦如此。

  不同于对古代“吉服”的形的重现,设计师们对于故宫藏品的文化概念有了更多新方式的展现。

  比如说设计师MIN WU,她在此次的设计中选择了中国古代文人墨客崇尚的酒文化,并以乾隆皇帝的书法为具象,融入服装的印花以表达洒脱以及行云流水般的意境;设计师Dido Liu设计的“海错祥瑞”系列则源于《海错图》——该书记载了清朝300多种真假混杂的海底瑞兽。在该元素的应用上,Dido Liu将不同种类的海洋生物任意的放置于服装的不同角落。并采用薄纱、绸缎为主要的服装材料,为的就是使服装在动起来的时候能呈现出海洋动物在游动的感觉;以潮牌为设计风格的李薇则对故宫建筑的颜色进行琢磨,将中国古代美学中红砖翠瓦的色彩考量应用到了服装的设计上。

  但顾莹樱在采访中也表示,作为和北京故宫宫廷文化的第一次合作,该项目从着手到正式完成,真正的操作时间只有仅仅三个多月。“故宫的每件东西都是特别复杂的,比如一个五谷丰登袜,它会需要非常多不同的颜色去演绎。”顾莹樱说道。

  事实上,这也给这种对文化元素的创新带来了很大的风险,尤其是当接手故宫元素服装设计的设计师们大多接触的是国外设计美学教育的年轻人的时候,一些无伤大雅但可能不够严谨的设计很容易会触及到传统文化的边缘。

  在专门研究清代宫廷历史的故宫博物院正研究员原宫廷部副主任苑洪琪眼里,此次“吉服回潮”系列中的部分设计还是在文化层面有提升的空间。

  “设计师想要突出自己的设计,更多的会从服装美学的角度考虑,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在蕴涵的文化方面还是有待于提高的,”她在采访中反复提到了“完整”的概念,“中国古人对于文化的理解除了含蓄、完整以外,很重要的一点是对称,像故宫的建筑就是非常对称的。”

  苑洪琪很满意 “密扇”品牌创始人、设计师韩雯此次设计的 “梅竹书扇金箔印百褶裙”,该设计图案来自康熙帝临摹米芾书法的《蒋廷锡绘梅竹图》折扇,通过与扇子形象很相近的金色百褶裙将该幅画作完整含蓄的藏在褶皱中

  多元化的博物馆元素开发之路

  在踏足服装领域之前,故宫已经走过了近10年转型之路。

  而当故宫通过这些社交化、年轻化的手段成功转型后,故宫元素的开发便开创了一条自上而下的新产业链。截至2016年底,故宫博物院的文创产品共有9170种。

  好在消费者对这种文化与潮流产品相结合的模式也十分买账。根据《凤凰网》消息,故宫的文创产品销售额在2016年就超过了10亿元。在2017年,故宫文创部线下收入近1亿元,线上淘宝网店收入近5000万元,加上故宫其他部门贡献文创产品收入,所有的文创产品全年总收入更是达到15亿元。

  其中,对故宫元素的宣传贡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抛开此前更侧重文物方面的《国家宝藏》、《我在故宫修文物》等故宫相关综艺,2018年11月,一部名为《上新了·故宫》的综艺采用了“专家+明星”的嘉宾模式,在科普故宫文化的同时,还联手知名设计师和高校设计专业学生,每一期都推出一个文化创意衍生品。其中,在第二期开发的带有故宫元素的产品“畅音畅心系列睡衣”在发布两天内就获得了超过67万的众筹资金。

  包括此次推出“吉服回潮”的北京故宫宫廷文化发展公司也是从2015年开始,以故宫文化珠宝为主,进行了各大市场的试验后,确认了消费者对于这种时尚但又具备一定文化底蕴的轻奢饰品十分买单,才会把这个品类扩充到跟穿搭相关的方面。

  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王亚民此前在接受中新社采访时曾表示,按正常速度,故宫文创每年应该有50%的增长空间。但是由于在具体的实施落实过程中,仍存在文创产品研发管理与激励机制滞后、博物馆研发文创产品思路不清等问题,现在只能做到20%至30%。

  除此之外,故宫元素开发还面临着国内外其它博物馆的竞争。

  比如,国家博物馆就在2016年在电商平台上开设了官方旗舰店,上线了自己的文创品牌“国博衍艺”,并开通了同品牌的微博。更是早故宫一步与巴黎欧莱雅合作推出了灵感来自国博馆藏的清代藏品仿仇英《千秋绝艳图》的5款限量口红礼盒。

  由于博物馆文创产业相对特殊,需要的人才往往要在兼顾设计能力的同时能够深入地了解中国传统文化,但国内高校目前并涉及接博物馆文创产业方面的教育,随着博物馆文创呈现井喷式发展,该行业开始出现人才断层。即使如今博物馆文创产品开发在自主研发、外包、与厂商合作开发、IP授权等模式的同时会对设计人才进行一定传统文化的相关培训,但还是很难在短期内获得效果,这也导致越老越多的带有博物馆元素的产品开始出现同质化。

  顾莹樱深知这一点。“故宫元素其实是一个桥梁,我们可以通过它把我们的一些理念表达出去,但当然这也是毁誉参半的,你做的好平台的知名度和权威性都会有所提升,做的不好就会起反作用,”她补充道,“就像很多故宫文创,如果只是贴标签的设计,就很难再有下一次。”

  如何避免这种低质化和同质化,究其根本还是要做到文化上的传播,而文化传播其实是一个持续性的传播过程。

  此次“吉服回潮”除了展览以外,还在微信上推出了一个介绍设计元素文化信息的小游戏,ICY希望通过虚拟的空间让更多人通过视觉去感受故宫文物的美学,从而增加这种文化的号召力和吸引力。

  “有了一次合作,我们跟故宫宫廷文化之间也会建立一个信任,所以下一次可能会做一个更细腻的合作,比如以裙子的方式做一个更贴近于吉服的系列等等,” 顾莹樱在采访最后说道,“我们也希望通过这种当代技术的运用可以让很多人从文化的被传播者变成传播者。”

  这也是故宫将触手伸到服装领域的初衷之一。毕竟,对于故宫粉丝们来说,把《清明上河图》直接穿在身上,比拿一个印着同款图案的杯子要酷的多。